洛阳，逆风翻盘？

文 / 人猿泰山

2020年12月25日，《洛阳都市圈发展规划（2020―2035）》发布，此举被誉为河南单核发展模式向双核格局改变的标志，涉及的平顶山、焦作、三门峡、济源4兄弟城市也纷纷表态。在郑州强大吸引力的情况下，洛阳都市圈究竟是在自救还是全省发展格局的需要？洛阳手中的好牌能否实现逆风翻盘，找回失去的岁月？

根据洛阳都市圈发展规划，此次将推动洛阳、平顶山、焦作、三门峡、济源一体化发展。洛阳都市圈范围包括洛阳和济源全域、焦作的孟州市、平顶山的汝州市和鲁山县、三门峡的义马市、渑池县和卢氏县，行政辖区总面积约2.7万平方公里，其中生态涵养区面积约1.5万平方公里。

早在2019年7月，河南发布的《建立更加有效的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实施方案》中，就正式提出“规划建设洛阳都市圈”。而后于2020年3月通过《关于支持洛阳以开放为引领加快建设中原城市群副中心城市的若干意见》，河南省委提出，要全面提升洛阳副中心城市综合承载能力，坚持错位发展，形成辐射豫西北、联动晋东南、支撑中原城市群高质量发展的新增长极。

河南对洛阳的支持力度也在加大。2020年9月，河南《关于向郑州市洛阳市下放部分省级经济 社会 管理权限的决定（草案）》提请审议，意在向郑州、洛阳等特定区域下放部分省级管理权限。9月3日，洛阳、济源签约，携手打造洛阳都市圈先行示范区。

在这几个文件中，都提到洛阳作为中原经济区副中心城市的定位，实际上，自2012年，《中原经济区规划》批复后，洛阳在中原经济区及河南省发展格局中的“副中心城市”地位已然明了。河南省对洛阳的支持力度明显开始加大，2017年洛阳的经济增速是全国前50城的第一，洛阳再次步入了快车道，巩固了自己中西部非省会地级市第一的位置。

2019年，河南省委十届十次全会提出，“支持洛阳建设中原城市群副中心城市，规划建设洛阳都市圈，打造引领全省发展的‘双引擎’”。意味着洛阳提升洛阳赋能定位，从“副中心、增长极”到“都市圈、新引擎”的叠加政策。洛阳市2020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到：“以建设副中心打造增长极统揽经济 社会 发展”，显然，中原城市群副中心城市成为洛阳发展的重要支撑。

这与当下强调各地要因地制宜推进城市空间布局形态多元化的思路相同。而河南要打造副中心，洛阳最有发言权，与郑州互动，相对也能承担起辐射周边、带动区域协调发展的使命。特别是面对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承载东部产业转移，将形成新的河南优势。

2020年，高层提出“中西部有条件的省区，要有意识地培育多个中心城市”“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加强重点区域和重点领域合作”。对于《洛阳都市圈发展规划（2020-2035）》，河南省发展改革委主任何雄说，提质提速推进洛阳副中心城市建设，增强人口经济要素承载配置能力和辐射带动作用，强化与周边市县一体化发展，培育建设洛阳都市圈，加强与郑州都市圈协同联动，共同形成支撑中原城市群乃至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的强劲动力源。

按照规划，洛阳都市圈确立“三区一中心一枢纽”的战略定位，即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示范区、全国先进制造业发展引领区、文化保护传承弘扬核心区、全国重要综合交通枢纽、国际人文交往中心。主要是构建“一核吵源一带，三轴三圈”的发展格局。其中，最具看点的还是“三轴三圈”，这应是洛阳都市圈发展的载体，其中“三圈”真正体现出副中心能级，以都市圈核心区为载体的区域极核圈、承接产业转移的产业紧密圈，以及承担都市圈生态安全的“一河两山”生态圈。

对于当下都市圈或城市群来说，其实进展最快的还是珠三角、长三角与成渝经济圈，但合作机制大都还处于发展的初期阶段，即规划和要素合作，因为平台缺乏有效的衔接和保障，使得一旦上升到制度合作就比较困难，对资源缺乏整合、统筹、指导和协调，毕竟大家都希望要素流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屁股指挥脑袋”是一种客观存在，忽视整体利益最大化带来的长远利益，这是都市圈及城市群的通病。

最值得关注的，还是河南如何打破近几年形成的功能单中心空贺闷间格局，打破“非零和博弈”的地方利益最大化区域发展模式。因为不管是区域还是城市一体化发展，其本质是市场禅碰弯化，是区域统一市场，形成各自内生性需求的问题。而河南整体产业转型升级任务艰巨，郑州创新能力还有待加强，先进制造业占比不高；郑州虹吸效应转化成效益和效能的外溢还有多长的路，以洛阳为核心的都市圈，何以成为河南增长第二极？这将是对洛阳都市圈长期的考验。

洛阳都市圈希望以“强心”洛阳带动区域发展，成为河南增长“第二极”。但洛阳的崛起，绝不能仅仅依靠城市本身的发展。过去中国城市基本是因“马太效应”放大迅速成长，而现在却必须与周边地区形成“强心”支撑，反哺周边地区的密切经济 社会 联系，成为良性互动、共同繁荣的圈层体系。

《洛阳都市圈发展规划（2020-2035）》虽然以交通先导、产业创新升级、生态修复等七方面为抓手，但并没看到有多少突破与创新，从目前新闻发布会及媒体公布的内容看，也没看到各个城市的产业发展定位及区域考核体系，毕竟有不同地域的都市圈治理结构中，最重要的是利益协调机制。

省直各部门配套了34项321条支持政策，加上这次洛阳都市圈发展规划的发布实施，都为洛阳提升能级带来了重大机遇、注入了强劲动力。前期又成立了副中心城市建设工作领导小组，谋划了近1500个、总投资2.87万亿元的重大项目。从目前的“洛济33条”“洛平30条”“洛三32条”等措施来看，洛阳、平顶山、焦作、三门峡、济源5“兄弟”希望的是园区共建、资源共享、互利共赢，以绿色发展为底线， 探索 一体化发展新路径。

所依赖的有河南省直部门配套支持政策和谋划的近1500个重大项目，以及自身加快自贸区、自创区、高新区“三区融合”，并建好国家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综合保税区等开放平台。

但都市圈发展的内在动力是市场，核心主体是企业，在前期以项目推动自有合理性，但如以项目为载体，无非是把鱼从一个池子放到另一个池子，不仅没有增加鱼的数量，反而容易引发水土不服。这就需要厘清洛阳都市圈的城市产业层次，避免产业分工同构化，做大各城市与池子的接口。

因为有更多的活水，才会造成更大体量的市场，才能为市场和人才提供发展空间。

但从目前中西部承接东部产业转移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趋势看，经济转型升级是河南产业发展的突破口，而洛阳的研发投入连续两年居全省第一位，2019年研发投入强度达到2.37%，超过全国平均水平。对于工业城市，洛阳应在承接东部产业转移的基础上，打造 科技 创新联动示范区，接轨郑州，以此在洛阳都市圈内部和郑州形成创新链和产业链的有效衔接，并通过洛阳都市圈统一采购的方式确定研究开发和生产机构，实施示范应用政策。毕竟，郑州对人才的吸引在当前还不容忽略。

真正要在洛阳都市圈推动协同一体化建设，除了基础设施的建设，完善城市通道，推动5G及区域信息枢纽港平台建设，与郑州共建铁路、航空枢纽。最重要的还是要在重点发展领域建立税收分享机制，使生产要素在都市圈自由流动，而不是仅仅依靠几个园区，这样才能在更大范围与“一带一路”、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等国家战略对接。

现在是过去的延续，总有着某种路径依赖。洛阳都市圈的推出，是对其优势的集合，也是对其失落的再造。

作为“四大古都”之一，洛阳在今天的中国城市版图上，早已不再耀眼，东汉张衡在《东京赋》中描述的洛阳盛景，现在已很难想象。但不管怎样，洛阳毕竟还是洛阳。

周礼、秦制、汉习、唐风，四大王朝皆兴于关中，但在文明的扩张中，洛阳成为了重要的孵化器。今天我们自称中国，而自周朝开始，所谓中国，指的是洛阳。洛阳牢牢把控着中原文明的命脉，依河洛而王天下。要知道，中国70%的宗族大姓起源于此。

自夏朝肇始，先后有十多个王朝建都于洛阳，武则天更名为神都，洛阳正式步入巅峰。

在中华文明的高楼大厦中，洛阳这根顶梁柱最为特殊，不仅是“天下粮仓”，而且一旦洛阳陷落，席卷天下的祸乱就为时不远了。正所谓“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然而天下大势，治乱循环，洛阳的神奇之处是不知道被毁了多少次，但每次都能浴火重生，展现出一套中国从周到唐的 历史 画卷。

但再牛的 历史 也挡不住残酷的现实。

洛阳的衰落，在于政治和经济双中心的迁移。尤其是黄河1194年向南决口，漕运系统被彻底摧毁，富饶的豫东平原成为黄泛区，京杭大运河改走山东，使得洛阳地位一落千丈，自北宋后就开始走上衰落之路。

建国后，“鉴于河南省会在开封市，位置偏于全省东部，指导全省工作多方不便。郑州市则为中原交通枢纽，为全省经济中心，将来发展前景尤大，如省会迁往该市，则对全省工作指导及上下联系均甚便利。”河南省会迁至郑州，而紧邻郑州的洛阳，其地位在计划经济时代还好，一旦政策放开，注定是被郑州虹吸的命运，转身笨拙而艰难。

现在，洛阳两个字，可能在外地人眼中只是古都、牡丹的代名词，往往忽略洛阳的工业。要知道，一五时期全国156项重点工程有7项在此建设，在漫长的计划经济阶段，洛阳列全国十大工业城市之一，一度贡献了河南GDP的60%。拥有中国一拖、中信重工、洛阳轴承、中航光电、北方企业、河南柴油机、中国船舶材料研究所等一大批全国顶尖的企业和科研院所，可以说，洛阳工业是河南的明星。即使到2019年，洛阳的三次产业占中，洛阳工业与第三产业也不相上下，为4.9:46.3:48.8。

郑州1954年成为河南的省会，在1991年GDP就超越了西安，但却花费40年时间，直到1995年才超越洛阳，随后距离快速拉大。2005年，洛阳GDP约为郑州2/3，占全省GDP总量的10.5%。但仅仅十几年时间，到2018年，洛阳GDP就已不到郑州二分之一。

其实，洛阳不仅工业基础深厚，并且还是能源资源富集的城市，钼矿储量居全国首位，为世界三大钼矿之一；黄金产量居全国第三位，同时，洛阳也是重要的电力能源基地，总装机容量占河南省的五分之一。

但没办法，谁让郑州是个火车拉出来的城市呢！繁华褪尽，洛阳沦为了普通的三线工业城市。

从2003开始，洛阳的发展速度不可谓不快，一度以10%以上的速度飙升，GDP增速屡屡超过郑州，2005年，洛阳GDP是襄阳、宜昌的2倍，但从2015年开始，襄阳和宜昌的GDP一度接近洛阳，即使在河南省内，排名第三的南阳也是紧紧追赶，洛阳的风光再次成为 历史 ！

任何城市的发展，都离不开一个战略机遇期。尽管2016年就开始实施的《中原城市群发展规划》中，早已明确“进一步提升洛阳副中心城市地位”，但不可否认，洛阳衰落原因在客观上还是有河南的政策因素。毕竟东部产业转移只是刚刚开始，郑州要建设国家中心城市、大都市区，资源有限。

但洛阳也呈现出老工业城市的普遍问题：经济发展“四平八稳”，产业转型升级任务艰巨，开放水平不高，经济外向度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度让洛阳复兴的重工业慢慢成了它经济转型的拖累。

对于洛阳来说，县域经济实力不强是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洛阳的山水使其成为中国农耕文明的集大成者，由此造成的现实是农业比重偏大，县域产业体系从总体上看，对资源依赖程度较高。

没有产业支撑，洛阳出现人口净流出，没有人的支撑，产业及城市的发展将很困难。现在，洛阳成了生活节奏慢，生活压力比较小的城市。当然，也是中西部非省会唯一在建地铁的城市。

伴随着国家城镇体系建设和发展的需要，作为1亿人口的大省，以及郑州超千万人口的现实，河南“多中心”的发展布局势在必行。洛阳都市圈能找回洛阳失去的岁月吗？

现在，以洛阳中心城区的洛阳都市圈，定位是“三区一中心一枢纽”，其实这就是洛阳手中的好牌，打好了，“马太效应”发挥积极作用，但最关键的是落地。2020年，洛阳市政府工作报告称：洛阳“营商环境仍需进一步优化；破除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需要持续发力，政府落实力执行力穿透力有待提升。”对于洛阳，这样的认识绝不是表面文章。

我们先来看看洛阳的好牌！

对于河南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交通。与其相邻的郑州近百年来的整体发展，交通和枢纽是始终绕不开的一条主线。而洛阳的想法是，加快推进洛阳机场三期和万安通用航空机场建设，推动呼南高铁豫西通道，实现洛阳由全国重要交通节点城市向全国重要综合交通枢纽城市的转变。

按照洛阳市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洛阳将实施洛阳铁路枢纽总图规划，加快推进焦柳铁路、洛宜铁路改线等项目，争取洛阳－平顶山－周口高铁、洛阳－十堰铁路纳入国家相关规划，加快动车组存车场、三洋铁路建设，打造全国重点铁路枢纽城市。

毕竟现在是航空和高铁并举的时代，只有成为新的枢纽，才能形成供应链和物流产业聚集，未来 科技 、工业总部经济、金融等高端服务业的兴起才有希望。对枢纽的打造，还是可以看出洛阳的野心。

至于全国先进制造业发展引领区，这是洛阳相对的优势。洛阳现已形成先进装备制造、新材料、高端石化、电子信息、 旅游 业等五大主导产业，正在积极培育机器人及智能制造、新能源、生物医药、现代物流、电子商务、金融六大新兴产业，大力发展文化产业、 科技 服务、牡丹、 健康 养老、高效农业五大特色产业，被简称为“五强六新五特”现代产业体系。这无疑是一个“宏伟”的体系。

2019年，洛阳规模以上工业中，医药制造业增长24.8%，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增长31.9%，航空、航天器及设备制造业增长37.8%。工业发展底蕴还是很强劲。

特别是洛阳一拖，作为新中国第一台拖拉机、第一台压路机的诞生地，更是构筑了中国农机工业与压实机械发展的基本框架。正因为厚实的工业基础，洛阳作为为数不多的建设地铁的非省会城市，在开建之初就喊出“洛阳地铁洛阳造”。

说了这么多，但得面对现实，洛阳2019第二产业增加值为2330.6亿元，这个数字仅相当于郑州的一半。

所以，联合平顶山、焦作、三门峡、济源作为承接产业转移的产业紧密圈，是洛阳都市圈打出的一张好牌，加上1小时通勤圈建设，不管是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还是洛阳产业现状来看，都是很好的切入点。

至于格力智能制造、银隆新能源 汽车 、忠旺集团铝精深加工、凯盛 科技 “新洛玻”，现在不好说什么，只不过还是要注重本土大企业培育。

而洛阳都市圈定位为“文化保护传承弘扬核心区”与“国际人文交往中心”就不难理解，这是洛阳手中的王牌，因为洛阳具有引以为傲的 历史 文化。作为四大古都，洛阳在 历史 长河中可谓是风华占尽，现在，洛阳市5A级景区5家、4A级景区23家、3A级景区37家，这组数字足以让很多 旅游 城市黯然失色。

但洛阳的数据不好看。2019年洛阳全年接待国内外游客1.42亿人次， 旅游 总收入仅为1321.02亿元；而郑州 旅游 人数1.31亿人次， 旅游 总收入却达到1598.6亿元，这是什么逻辑？南京2019年接待 旅游 者总人次1.47亿人次，但 旅游 业总收入2784.95亿元，人数相当，收入却是一倍还多。很明显，洛阳为游客提供花钱的地方不多，消费购物欲望没有被调动起来， 旅游 带动消费作用不明显。

这样的数字解释只有两个，一是城市的服务水平不高，二是名重古今的 历史 文化圣城洛阳，不太在乎收入。不过话说回来，河南 旅游 资源放在全国都是冒尖户，服务意识确实值得考量，这个账值得所有河南 旅游 从业者算算。

早在2003年，余秋雨在洛阳呆了三天，毫不遮掩自己对于洛阳的失望：“曾经作为国都的洛阳，历经风雨侵蚀，她已失去了古典；风尘仆仆的洛阳，在追赶当代之工业文明，却又失去了现代。”

文人学者的话或许只是一时感叹，有意思的是，时隔十多年，2017年，河南《关于支持洛阳市加快中原城市群副中心城市建设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提出，洛阳要建设“国际文化 旅游 名城”。但在2019年3月，《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文物局通报批评5个 历史 文化名城保护不力城市》中，洛阳赫然在列，因为“ 历史 文化街区违反规划大拆大建”。

要想打造文化保护传承弘扬核心区与国际人文交往中心，洛阳是否还有悠长的底气，从积极的一面看，只能说洛阳还有很大提升空间。把洛阳几千年沉淀下来的精气神，变成看得见、摸得着、可体验的产品，重新找回那些因岁月的磨洗而愈见辉光的璀璨文明，沉淀下来，这才是洛阳最大的价值所在。

工业与文旅，洛阳手中不是没有好牌，并且还是逆风翻盘的“王炸”组合，最重要的是“一打规划”也不如一个行动来得实在，唯一看点还在规划落地的执行力。